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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姐姐,我马上关机了,我跟我妈说手机没电了,说我跟你在一块。她存了你号码,如果她给你打电话,请提前编造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糊弄老母。今晚我俩开宾馆去了,成全我成全我成全我!跪谢,请安!”

晚上八点半,正在上网课的包晓棠收到小米的消息,惊呆了。反复看了好几遍,才确定它是真实的。年轻人的世界真是太疯狂了,她想嫉妒也嫉妒不起来,只能羡慕外送祝福。回完消息,晓棠久久地无法将神思拉回到网课上。

爱情未来时,一般人对它怀着渴望又谨慎的憧憬;当爱情来临时,少有人有勇气敞开自己、为爱痴狂。

人生实苦,在这精明、提防、冷漠的人群中无方向地碎步挪移,遇到一段儿无私无我的爱情是多么纯粹、多么理想的幸运啊。还需花费心神去思考或算计这段完美爱情的结果吗?大可不必。享受过程,每一月、每一天、每一秒的细腻、浪漫、柔情、微笑、拥抱……享受过程才是最重要的。待若干年、若干年以后,没有人会去纠结或遗憾为何结果那样、结局这样,白发苍苍的老翁老妪独坐树下、望着南天,一定是在怀念那短暂的美好——美好中的爱与被爱,美好中的对方与自己。

一个女生跟一个男生相处多久可以发生关系?于小米而言,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为她不需要答案;于自己而言,晓棠彷徨、窃叹。自己的一切因缘仿佛注定似的,推倒重来还是一样的故事、一样的结局,一样的不堪和被骗。

人群给了年轻的心很多误导,年轻人在失败以后悄悄描画迷茫,人群此时又来嘲笑他的迷茫,甚至继续拉他进入下一个更大的迷茫中。善良、勇敢、豁达、有见地、充满激情和向往……倘每个人都像小米这样,那浊世凡人该少走多少歧路啊。莫小米像一颗流星一样,在刻板的群星中自由地寻找方向、自由地奔向目标、自由地享受生存。

下午签了合同,马桂英拿着合同回了公司。晚上吃快餐的时候,忽然她收到了隆石生发来的七八张照片——有在室内唱歌的、有在海边烧烤的、有在运动馆打球的……照片里,一群中年人穿着休闲、勾肩搭背、冲着镜头比心,桂英将照片放大了详细观察,个个眼睛眯着、嘴角翘着,笑得灿烂。会展部的同事们无一例外地全在加班,展会业务部的老业务们全在外面跑客户,公司那些中高层竟纷纷上赶着去参加Joden的宴请,桂英无语。

一切的内乱、腐败、死亡,无不是从内部开始的。产品存在生命周期,企业当然也有。有时候企业的生命周期还没有企业所生产的产品的生命周期长。这样的案例,在日新月异、风起云涌的当代中国,并非不存在。

这一晚,老马只等着桂英回来说道说道那三千元的原委和憋屈,揉搓煎熬的等待过程中,老马自己无奈地消解怨气、冰释窝火。一碗面筋且能挺着脸面开口要好几十、一疙瘩榴莲花了将近一百、一个玩具动辄好几百、一双鞋子稍好些就上千……小东小西既已如此,何况是大医院的治疗呢!

这辈子在屯里,人人说城里房子贵、吃穿贵、用度贵,果不虚传。这个几十、那个几百、拐个弯又是几千、几万,也许,不是城市不好也不是城市太贵,而是农村人不适合城市。一辈子为了几块几毛精打细算,一辈子在鸡零狗碎里寻找一种妥帖或滋润,一辈子在不花钱的地方斗天斗地、安身立命。临了临了,老天将他搁在这寸土寸金的地界,该是水土不服吧。仔仔方才还说呢,他同学去香港看一下眼睛一口气花了几万!归根结底,老马还是心疼钱,心疼钱是因为没钱。

老村长蜷缩在摇椅上,望着满城霓虹照亮的夜空,想起了马家屯。屯西坡上有一片长成妖怪似的芦荟、仙人掌,一亩地那么多,年年开黄花、结红果,妇女们想起来用的时候随意采摘,不花钱。南头鸡架路上一路东边是悬崖,崖边上全是蜀葵,长成人那么高的花枝,开花时跟火烧似的一路红火,娃娃们采花、姑娘们拍照、老婆子们收集种子,不花钱。村北三里外有一洼地,两亩地那么大,里面全是酸枣树,碗口粗的酸枣树也有,到季节了孩子们争着抢着去打酸枣,入冬了挣碎钱的人争着抢着去打树上干了的酸枣核,不花钱。

天怜农人,让他们匮乏,又变着花样地解他们的匮乏。

马桂英晚上坐在电脑前,一忙忙了大半天,起身喝水时才发现眼睛僵硬、腰部酸软,这一晚到家时又十一点了。一声不吭地推门回来,实在没力气喊了,桂英直奔屋里换衣服。坐在阳台边的老马见她走路走得慢而晃,一看便知累了。可一见终于有个能说话的人,心里的那点事儿立刻涌上来了。

桂英换了睡衣出来喝水,被老头召了过来。老马三两句小声将白日里三千元的那摊事儿描绘了一遍。桂英坐在摇椅边漾漾的粉色小板凳上,手握一杯水一边听一边小口抿,回想方才回房换衣服时,致远一副冷漠冰凉的样子,心里串上了。她也心疼钱,但是没法子。

“你今天发脾气咧?”桂英抬眼问老头。

“白扔了三千元!三千元!能买辆老结实的大三轮车呢,能不气人嘛!”老马拍着摇椅扶手,心里其实没那么气了,嘴上过不去那坎儿。

“所以,你是冲着谁发火——漾漾、仔仔还是他爸?”桂英冷冷地问。

“你说呢?”老马一抬头,鼻孔朝天,永不示弱。

“啧!哎——”

桂英伤叹,低头望着杯中平静的纯净水,沉默了五六分钟,蓦地鼻子酸了。

几分钟后,她终于开口:“大,我最近累得很,你能不能不要给我……添麻烦了?”

老马听她语音颤抖、低沉、哀求,转头一瞧,见她仰望自己,泪水两行往下滴,老人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来。

“我正是为你着想才发火的。”老马急得又拍扶手。

“你拿我三千元的法国香水当花露水洒,我朝谁发火?”桂英抿着泪小声问。

“你不朝我发火了嘛!”

沉默,又是几分钟的沉默。

“大,这是城里!中国最大的城市、一线城市、中国特区、这个年代地球上发展最快的地方,啥人没有哇?买个车被坑几万再正常不过啦,买个房子被宰十几万、几十万的压根数不清!要是每一笔亏都找人掰得清清楚楚,那日子没办法过啦!坑蒙拐骗、被坑被蒙被拐被骗——这就是现实生活!”

“哼!”老马岂不知晓,只是此刻不愿相信罢了。

“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坏人,肯定是医生身上被分配了额度,那也是医院强制规定的,她能怎样!要不是医院硬性规定,那就是这个女医生她特别需要那点提成,给她得了!别口口声声要告人家、投诉人家、给人家贴大字报!一个心眼坏的人在坑你之前,早不知被多少人坑过伤过才变成那样了,咱何必呢?”

老马闷叹一声,回头望着自己姑娘问:“是你的钱被坑了,你说咋整?”

“咋整?我明天还得上班,睡饱吃好有精神上班,这就是答案。仔仔明天要进补课班,漾漾后天要进幼儿园,努力学习就是答案。大你老了,别骂骂咧咧了一天天的。我问你一句,你今天发火,致远有没有回嘴?他受了气怎么消气?人跟人不一样,要是个个都像你这样精明得不吃一口亏,这世界和平不了。”

老马朝着阳台外喘长气,不言。

隔了几分钟,桂英又流着两行泪小声哀求:“大,你以后别为难他了行不行?”

桂英说完,擦泪走了。一切恢复正常。

忙了一天的她不想再为家事费神、不想再安慰致远、不想再开口说话,上了床挪到她的位子上,盖上单子倒头睡。致远也是一句话不说,一句暖心的问候没有、仔仔的眼睛不提、丈人的发火不言、妻子为何那么晚回来也不问,关了灯,躺在他那边抱着枕头睡。

夫妻俩背对背,中间隔着条银河的宽度。

桂英心疼他,更怨他。时至今日,他还是不能找到跟老头相处的方式,还是一声不吭地受委屈。他要如此忍着,她又何必心疼呢。致远哪里睡得着,他过着他不想过的日子、吃着他讨厌的饭菜、做着他不会做的事情,跟老头算完三千元的账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现在的何致远还叫何致远吗。

老马听了桂英的哀求,心里难受极了。一心为她好,反过来被她怨。老人心里不舒服,坐在躺椅上,一锅烟连着一锅烟,直吸到了凌晨一点。

短短几十年,中国发生了多大的改变!人人吃海鲜大餐、穿名牌衣服、买城里的房子、开进口的小轿车……四十年前中国人吃不饱穿不暖、一大家子挤在一张炕上的境况过去了,奢望地里的年成多点儿、全家不饿的日子过去了,梦想拥有大梁自行车、缝纫机的时代也过去了。这四十年里物质条件、基础建设的发展何其之快,人们的观念和信念还没有历练出足够的灵活性,去平衡这种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大变革、大冲突、大反差。

互联网兴起以后,海量的资讯、知识超过了人们可以接收的上限,人们对初级快乐的追求超过了政治或文明开放的速度,后起觉醒者、无恒产者、住在村里的农民普遍存在着自己追不上环境的巨大冲突——社会进步得太快了,快得人们一时无法适应,快得好像国人正在面临一场弥漫时代的特殊“青春期”。

在开启人生之路以前,人们先要学会认识、审视、适应他生存的现实环境;很多无法适应的人,在人生一开端就陷入了困惑——为期一生的困惑。老马这七十年来一切认识、审视和适应的,全是农村、农民和农业。跳出这三者,他津津自傲的经验、智慧将不再称为有用的经验或令人折服的智慧。

不可否认,老村长身上携带者浓烈的三农价值观、旧时代价值观。过去自信、成功的他,用过去的那个时代,抵制现在的这个时代。忍受残破,习惯旧物;忍受抠门,习惯节俭;忍受冗余,习惯积存。在慷慨的大地和吝啬的气候之间斗智斗勇、艰苦生活;他和像他一样的农人们、旧人们,不仅要拖家带口地活下来,还要活得滋润、洒脱。那一笔一笔、五毛三块存下来的大钱,便是他们向生活索要滋润、和命运谈论洒脱的筹码。

手里的水烟袋很适合自己,无论是五十年前还是五十年后,但是它不适合这个时代,它已久别于时代了。

符合时代,或者,符合心意,在当代的价值观里,常常是矛盾的、对立的。

忍受老一派的观念,并且和老一派的美德和平友好地相处,在当代,显得有些困难。

老马最爱的马家屯的性格像个女孩子,一人多面,柔和的、浩瀚的、自然的、宽容的、务实的、简单的、宁静的、可爱的、娇小的、威严的、守旧的……方圆上,每个村庄都有各自的特质,每个村庄均是独一无二的。没有哪座城市是绝对公正的、完美无瑕的,老马在高楼上俯望他脚下的大城市,绞尽脑汁,想不出它是什么样的性格。

什么样的城市,会让几乎每个人在短短一生中多多少少遭受数十次小号的被坑骗和一两次影响生活或命运的不公正?果真是城里和屯里不一样吧,方方面面的细节、习惯均不一样。此时此刻身处城市的老马该入乡随俗的。他应该努力去了解这座城市的性格、发现它的美好,用美好等额地抵消它的瑕疵,然后发觉它全面的灵魂以及滋养它灵魂中的善的东西。

周日上午,桂英九点出门十点到公司,伍明兰早到了,两人就开展前的贵宾接待、媒体邀请、前后所需的宣传稿件等问题聊了一上午。

莫小米和张珂两人十点出了宾馆,一块去买定情信物,要不是张珂周末得加班、司机李师傅过来接,两人黏黏腻腻的恐怕半个月也分不开。

下午五点多,李玉冰从沈阳赶了回来,一回深圳直接去公司,知马桂英和伍明兰都在,也知现在到了安科展关乎成败的时刻。三个女人聚在小会议室里,你一言我一语,写写记记、打电话、找人、做计划……直忙到了午夜十二点。

何致远下午给儿子在网上买了不少的眼用保健药——蓝莓素、叶黄素、鱼油之类的。为了安全他选择从海外购买,一下单又是八九百,考虑到儿子目下学业繁重眼睛着实不好,他犹豫不得。今天周日,儿女老人均在家里吃饭,下午想着好好做一顿,致远酝酿良久,定下了酸菜鱼、炒拉条、丝瓜汤,如此三样丰富、节俭又管饱。

四点多去对面的商场买鱼,一路上致远合计着吃鱼对眼睛好,设想今晚这顿让仔仔多吃些鱼肉补一补维生素、润一润眼珠子,所以没顾虑直接挑了条两斤半的大鱼,花了九十多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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