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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武门外菜市口丁字街路南有一条叫丞相胡同的横街,因严嵩曾在此居住而得名。在清末光绪年间的《详细帝京舆图》上,丞相胡同还叫绳匠胡同,后来才陆续改名叫神仙胡同、丞相胡同。

旧京城的菜市口是个繁华之地,其“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的风貌常被文人们津津乐道。清朝修建铁路之前,外省人士进京主要有两条路:京杭运河沿线诸省人士经运河,过通州进京;京汉路沿线、西部诸省人士过卢沟桥,由广安门进京,后者占外地进京人员的七八成。

进了广安门,迎面就是菜市口,此地自然客栈会馆云集,商铺茶楼林立,仅卖剪刀的就有“王麻子”“老王麻子”“真王麻子”“老汪麻子”等若干家店铺。丁字街路南有以馓子麻花著名的南来顺饭庄;米市胡同里有京城最早的便宜坊烤鸭店,路北铁门胡同西边一点有鹤年堂药铺和吴裕泰茶庄,北半截胡同南口还有个大名鼎鼎的“广和居”饭庄。

自清朝到民国,曾在京城活动的文人、政治名流,与菜市口不沾边的恐怕没几个。北半截胡同有闹“变法”被砍头的谭嗣同旧宅;南半截胡同有大文豪鲁迅先生的故居;米市胡同里有李大钊、陈独秀创办《每周评论》的旧址,康有为先生也曾经在此居住。至于丞相胡同,居住过的名人就更多了,曾国藩、左宗棠、龚自珍、刘光第、蔡元培等人都如雷贯耳,“鉴湖女侠”秋瑾曾在丞相胡同内的女学堂担任过教习,李大钊曾在胡同内创办过《晨钟报》……

繁华的菜市口也是旧京城的杀人之地,自1644年清顺治帝“定鼎燕京”,君临天下,菜市口随之成为京城法场,究其何故,全拜其繁华所赐。早在唐代,菜市口所在的广安门内大街(时称檀州街)就是幽州城的闹市,据史家考证,金代将领兀术的宅邸也在这条街上。《礼记·王制》里提到:“爵人于朝,与士共之。刑人于市,与众弃之。”闹市做法场的历史在中国源远流长,清朝只不过是延续传统罢了。当年翰林院编修许承尧作过一首《过菜市口》:“薄暮过西市,踽踽涕泪归,市人竟言笑,谁知我心悲?此地复何地?头颅古累累。碧血沁入土,腥气生伊蹶……”清朝时菜市口的刑场就在“鹤年堂药铺”门前。行刑的前一天晚上,刑部官员会通知“鹤年堂”掌柜准备酒菜。第二天,就着鹤年堂门前的骑楼搭好席棚,摆好案几,是为监斩台。犯人从刑部大牢押出,站在笼子车里出宣武门,一路向南到菜市口,跪到鹤年堂门前开刀问斩。

京城的百姓自古就有看热闹的嗜好,对人头落地的惨烈及血腥之气往往兴趣盎然。当年凌迟大盗康小八,菜市口一带人山人海,人头攒动,行刑时竟发生骚乱,踩死、挤伤数十人,全因争先恐后抢占最佳观看位置所致。

刑场是受刑犯人生命的终结之地,也是芸芸众生的娱乐消遣之场所,对监斩官和刽子手来说,行刑的日子也是发财的日子。监斩官勾决犯人的朱笔被认为可以驱邪,捆绑犯人的绳子据说拴牛牛不惊,泡人血的馒头可以治痨病,就连刽子手的运刀速度和砍头技巧都能有笔不小的进项。

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大臣沈家本奏请光绪皇帝删除凌迟等重刑,光绪帝准奏下旨“永远删除,俱改斩决”。1911年,中国历史上第一部仿照西方近代刑法体例、原则制定的刑法典《大清新刑律》出台,斩首之刑被废除。菜市口的血腥气渐渐飘散于历史的深处……也是这一年,大清朝垮台了。进入民国以后,杀人刑场不再设于闹市区,京城的老少爷们儿也从此少了一项重要的娱乐活动。

抗战前,大名鼎鼎的“三合帮”帮主肖建彪就住在宣外大街菜市口丞相胡同15号,这是个相当讲究的三进四合院,此为咸丰年间吏部左侍郎钱晋尧的宅子,老爷子死后子孙不肖,吃喝嫖赌将家产败尽,这宅院就到了肖建彪手里。

徐金戈乘坐的吉普车停在这座宅院前,他没有急于下车,而是点燃一支香烟,透过车窗打量着这座宅院周围的街道形貌,这是他的职业习惯。

徐金戈通过审讯花猫儿等人获得了不少肖建彪的秘密,他又通过保密局系统将肖建彪在重庆时的情况查个一清二楚,这个行踪诡秘的“彪爷”终于浮出了水面……徐金戈一旦锁定目标,脑子里的计划也就渐渐形成了。

当年肖建彪指使手下人趁卢沟桥开战,城内人心惶惶之际血洗了“笠原商社”佐藤一家,劫走包括马湘兰的《兰竹图》在内的大批文物字画和财物。肖建彪趁日军与29军在南苑激战之时携部分文物逃出北平,最后辗转到了陪都重庆。也多亏了这批文物,他在重庆官场上以文物行贿,上下打通关节,在不长的时间就建立起一个覆盖国统区及大部分沦陷区的走私物资销售网。肖建彪是个没有任何原则的人,只要有利润,他甚至可以和魔鬼做交易。徐金戈在侦查中发现,肖建彪曾与国防部、全国赈济委员会、难民救济署、交通部等部门的官员勾结,将盟军通过“驼峰航线”运送到中国的军用物资倒卖到敌占区去,他的客户除了有汪伪**的高官,他甚至还直接和日本占领军做生意。就凭徐金戈掌握的情况,肖建彪这个浑蛋枪毙他十次都不多。

徐金戈走上台阶,按响了门铃……

大门开了一条缝,看门的大汉探出头来,上下打量着穿军服的徐金戈,嘴里还算是客气:“这位长官找谁?”

“你去通报一下,我要见肖建彪先生。”

“对不起长官,您是……”

“我是国防部保密局的徐金戈少校。”

“您……预约过肖先生吗?”

徐金戈的怒火爆发了:“预约个屁!见个肖建彪还要预约?他当自己是谁?老子是给他脸呢,快点去!”

这一骂比什么都管用,看门大汉马上知道此人有来头,不然谁敢这么横?能指名道姓骂彪爷的人,八成都是惹不起的。大汉深深地鞠了一个躬:“长官息怒,请客厅里用茶,我马上通报肖先生。”

肖建彪的中式客厅大门为镂空樟木格子门,门上刻有《石头记》插图木雕,几十幅各不相同,基本涵盖了《石头记》的故事梗概。门前四根柱头各雕两个八仙过海的故事,推门入内,横梁挂有前后两块匾,主匾是堂名“百忍堂”,副匾居然是于右任的手书“风月无边”。肖建彪的客厅不算大,一色明清风格的红木家具,从客厅布置上看,还不算太奢侈。徐金戈坐在一把明式圈椅上,一边品茶一边欣赏墙上挂的字画。客厅东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三尺画幅颜色古旧的山水画,徐金戈仔细看看画家的落款“苦瓜和尚”,他想起这是清代画家石涛的别号,画面的空白处印有不同时期的收藏印章,徐金戈辨认了一下,没有发现清朝皇室的收藏印章,他断定此画一直在民间流传。石涛传世的作品较多,年代也不过二百余年,除了少数被皇室收藏的精品,在民间流传的作品价值还比不过同为明清时期的米万钟、蓝瑛、文震亨等名家的作品。但徐金戈却很喜欢这位画家的绘画风格,石涛善用墨法,枯湿浓淡兼施并用,尤其喜欢用湿笔,通过水墨的渗化和笔墨的融和,表现出山川的氤氲气象和深厚之态。此人作画构图也很新奇,无论是黄山云烟、江南水墨,还是悬崖峭壁、枯树寒鸦,都力求布局新奇,意境翻新,其作品具有一种豪放郁勃的气势,以奔放之势见胜。

徐金戈回过头来,发现西面墙壁上也挂着一幅画儿,似乎是兰竹图案,他快步走过去先看了看落款,上面赫然显出“马湘兰”清秀的字体……徐金戈心里明白了,这就是那幅文三儿提过的“窑姐儿的画儿”。

那天在“翠云轩”茶馆时,文三儿怎么也想不起来“马湘兰”的名字,只说是古代一个窑姐儿的画儿,画的是兰花和竹子,琉璃厂“聚宝阁”的陈掌柜以三千大洋的价格卖给了日本人佐藤。徐金戈对此价格印象很深,他知道在民国二十六年三千银圆的价值。为了慎重起见,徐金戈还专门装扮成文物收藏者走访了不少琉璃厂的文物商,有不少人还记得当年《兰竹图》那桩公案,都说“聚宝阁”的陈掌柜是个倒霉蛋,他命里没福,消受不了马湘兰,那幅《兰竹图》只能给他带来灾祸,最后八成是让马湘兰给方死了。当年燕京大学的学生们抵制日货正在火头上,不知死的陈掌柜财迷心窍,硬要把《兰竹图》卖给日本人,这不是找倒霉吗?结果这事儿不知怎么传了出来,让大学生们把铺子给砸了。据说砸铺子时人挺多,一些流氓地痞也跟着浑水摸鱼,陈掌柜多年积攒的家当毁于一旦,人也被打伤,这个倒霉蛋破产以后被人四处逼债,急火攻心,日本人进城以后就下落不明。琉璃厂一个摆地摊儿的老头儿说:“听说陈掌柜死了,亏得他死了,不然他活下来现在也得倒霉,把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卖给小鬼子,不办他个汉奸罪才怪。”

看来,这就是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那幅《兰竹图》。

“徐长官,鄙人肖建彪有失远迎,给您赔罪了。”长袍马褂的肖建彪走进客厅拱手道。

徐金戈转过身来:“哦,你就是肖建彪先生?见你一次很难呀!”

“在下肖建彪,下人无知,怠慢了徐长官,鄙人已经责骂过了,还请徐长官海涵。”

徐金戈开门见山道:“肖先生,徐某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来了,肯定是公事,还得请肖先生配合。”

“徐长官有事尽管讲,我肖建彪无不从命。”

徐金戈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沓印着国民党党徽的公文纸扔在桌子上:“我这里有一些材料,请肖先生过目。”

肖建彪狐疑地盯了徐金戈一眼,拿起材料浏览了一下,然后神态自若地将材料扔在桌子上:“看来徐长官对鄙人的私事很关心啊,敢问您有什么打算?”

徐金戈点燃一支香烟猛吸了一口,仰起头来将烟雾喷向天花板:“肖先生,我暂时还没什么具体打算,这不是来和你商量吗?”

肖建彪笑了:“鄙人没和保密局的人打过交道,看来真是失策,不过,中统那边我还有几个朋友,这样吧,哪天约个时间,肖某做东,再叫上中统的朋友,请你们北平站的乔站长还有你徐长官一起吃个饭,大家交个朋友,有什么事都好商量嘛。”

徐金戈面无表情地反问:“既然是朋友,你就不怕给他们带来杀身之祸?”

“哎哟,这话是怎么讲?不过是借吃饭为名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嘛,怎么搞得这么紧张?”

徐金戈一字一句地说:“肖建彪,我知道你有不少上层关系,必要时也会有人为你的罪行开脱,但我告诉你,你的运气不太好,因为你碰到我手里,也只好认倒霉了,实话告诉你,你的罪行随便拣出一件就能杀你十次。”

肖建彪微笑着反驳道:“那可不见得,你们保密局的人也不是神仙,岂能不食人间烟火?抗战期间鄙人在重庆也遇到过一些小麻烦,最后还不是一一化解了?举个例子吧,那条‘驼峰航线’够紧张了,可蒋夫人的一架钢琴能占小半个机舱,重庆**里那么多大员没人敢放半个屁,要说是投机倒把,破坏抗战,我看得先拿蒋夫人、孔先生之流开刀,鄙人不过是挣了点儿小钱而已。当然,徐长官若是愿交我这个朋友,咱们兄弟有什么事都好商量。”

徐金戈冷冷一笑:“你说得不错,咱们中国的事是一摊子糊涂账,谁也别想算清楚,要是通过法律程序对你进行起诉,我还真没什么把握,有这么多**大员为你帮忙,闹不好倒把你捧成了抗日英雄也说不定。可这里有个小问题不知你想过没有?我们保密局是不算小账的,我们经常干一些把孩子和洗脚水一起倒掉的事。”

“此话怎么讲?望徐长官明示。”

“很简单,要是你把一壶水放在炉子上煮一个小时,会出现什么情况?对,水被烧干了,蒸发了,消失在空气里了,请肖先生想一想,水可以被蒸发,难道人就不能被蒸发掉吗?”

肖建彪的脸色变了,他太清楚保密局的手段了,当年汪精卫那样的大人物叛国投敌,“军统”的特工人员照样敢追杀到河内。抗战期间在上海,“军统”特工和汪伪76号特工展开了一系列血腥的厮杀,手段极为残酷。肖建彪早有耳闻,他后悔当初没有和“军统”的人拉上关系,以至于现在撞在保密局的枪口上。

肖建彪的口气终于软了下来:“徐长官,我肖建彪愿意与保密局合作,请您吩咐。”

徐金戈笑了:“谢谢!我欣赏肖先生的合作态度,从某种意义上说,您是最早和日本人交手的特工,干得还不坏嘛。”

肖建彪不知所指,只是茫然地望着徐金戈:“徐长官指的是……”

徐金戈朝《兰竹图》扬扬下巴:“那不是你的战利品吗?”

肖建彪的冷汗一下子流了下来……

花猫儿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两眼失神地看着街上走过的行人,脑子里却走马灯般地转着各种念头。首要问题是谁在黑自己?要说过去在彪爷手下干的时候,确实得罪过不少人,可那都是八九年前的事了,近年来自己窝在寿长街的“暗门子”里混口饭吃,虽说让人瞧不起,可也没得罪过谁,是谁把那些兵爷给引来的?花猫儿长这么大从来没和大兵打过交道,还不大知道深浅,现在他明白了,这年头儿最惹不起的人就是当兵的,人家根本就不和你讲理,上来就用**子招呼,不到一分钟工夫,花猫儿就变成了血人,鼻梁骨被打碎,肋骨断了三根,真他妈的狠啊!把人打成这样还不知道因为什么,这是什么世道!花猫儿的记性不是很好,他早忘了,自己以前也没少打过别人,甚至更凶残。

花猫儿只记得那天大兵们把自己带到一个审讯室里,一个少校军官很和蔼地问了一些问题,其中主要是有关彪爷的事。花猫儿当然要死扛一下,不然将来彪爷也饶不了自己,如今自己虽说不在“道儿”里了,但“道儿”的规矩还不能忘。谁知那少校是个笑面虎,他一点儿也不动怒,只是做了个手势,四个大兵就很利索地将花猫儿绑在了“老虎凳”上,一眨眼工夫,花猫儿的腿下已经塞了三块砖,一阵剧痛从双腿传来,花猫儿感到,自己两条腿此时的承受力已经到了极限,只要再加一块砖,他这后半辈子就得废了。一个大兵已经拿起了砖,正准备塞入花猫儿的腿下,他终于扛不住了,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瘆人的惨叫:“啊……兵爷饶命,我说,我全说……”

花猫儿的意志终于崩溃了,“道儿”上的规矩和江湖义气全顾不上了,他认为世界上没有人能扛住这种酷刑,谁要是说不服气,就让他自己来试试,反正花猫儿是不打算扛了,别说是为彪爷,就算是为自己亲爹也不能扛了……从“老虎凳”上解下来,花猫儿是问什么答什么,表现得很配合。那位少校很满意,最后还给了花猫儿十块钱治伤,用吉普车把他送回了家。

花猫儿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个审讯室在哪里,那少校军官是哪部分的,但他隐隐约约地感到,这些人是冲着彪爷来的,看来彪爷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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