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似乎在迎合着白凛，笑了那么两声，可随即，老人又是将笑容掩了下去，继续说道，
“但是我也知道，我这个老师做的不够称职。陪着你，鼓励你的人，违背了自己说的话，就那么地锒铛入狱，死在了牢里。恐怕后来你一直颓废，也有我这一份原因吧。”
白凛没有急于说话，因为他清楚，对方说的是正确的。当时老人对他来说，就算不是关系那么诚恳的师徒，至少也是可以交心的好兄弟。可他就那么消失了，而白凛这边也是眼看着自己的努力，在校方的一句话下变成了无用。
“那不是你的问题……”
白凛刚想开口回复，老人便是立刻开口打断道，
“都特么这种时候了，你小子就别跟我装这装那的了，要说这种好听的话，还不如真的把我的话给听进去。错了，就是错了，安慰我并没有任何意义，能够让我这把老骨头安稳地死回地底下去的，也就只有你能真心学会我教的东西了。”
对方的眼神依旧是非常的真挚，在这冥冥的夜色当中，从老人的面色上看不出半分死人的沉寂，反倒是在眼神中闪烁着些许的光芒，而白凛这边则是抱有着复杂的情绪，摆着个司马脸。
人都埋了，魂都到这来了，还那么执着于，要教好自己这件事啊……真的是，我可真跟你不是同类人啊，要是我有你一半的活力就好了。
如此想着的白凛，叹了那么一口气，他甩了甩脑袋，然后回道，
“那么，以后我究竟该怎么做呢？今后我到底要走什么样的武道，你有没有一个定论。”
“答案，当然是有的。但是你需要问的并不是我，而是你自身。以你这几十年来的阅历，以及这么多年来的习武行武经验，按你的天赋来说，完全可以，总结出那一条贯通始终的道路了。”
与以往的直白不同，老人说的话仿佛都深奥了许多，白凛那顿时是嘴角再次下滑，他看着老人，无奈地说，
“你这不纯放屁么老壁灯，人都挂了还就真想我多骂你两句啊？这种东西我要是想的明白，还用得着你来提醒？”
“别嘴那么臭嘛，小崽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都想得到我的，你肯定不可能想不明白你的！你可是老子的徒弟，名师当然会出高徒了。”
看着老人一副洋洋得意，臭不要脸地捶着自己胸膛的样子。白凛又是哀叹一声，想道，
当完谜语人又搁那吹起牛皮来了，真不愧是你啊，但是……
白凛倚在栏杆边上的身子，突然是坐起来了那么一些，他的嘴角勾起，学着老人那贱贱的笑容，回道，
“行，再怎么说也不能输给你这老壁灯，你说的话，我全都记下了！你……安息吧！”
“他奶*的，你这小子说话还真不客气啊，不过我也确实该安息了。”
这师徒老小俩人，在这黑暗之下，都是展露着最为本性的笑容，他们互相看着对方，话也没再多说两句，就像是傻子一样地笑上了那么一阵。仿佛两个人的身边堆满了啤酒瓶，在忘情地嘲笑着对方的醉相一般。
不过，酒总是有会醒的那刻的，终于，白凛收住了笑容，他挂上了微笑，淡淡地说道，
“不跟你这老壁灯扯了，我要去睡觉了，墓号啥的告诉我一下，等我回去的时候，一定来看你。”
“差不多得了，看了刚刚那些，你这该溜子还能不知道我家在哪么？去那问就行了。哦对了，顺便照看照看我孙女，那小姑娘，哎……”
老人欲言又止，而白凛这边当然是知道他想说些什么，所以，他没再多说，朝着路灯的方向，便是走了过去。一边走着，一边侧过脸来摆着手，回道
“那么，再见了，老师。”
“老师”这两个字，用的是如此温柔而又平静的语气，却像是两根利箭一样，刺破了坚硬的镜面，狠狠地扎在了老人的心上。老人身躯一震，但还是保持着原先的笑容，拍了拍身边的扶手，喊道，
“你上我坟的时候，可千万别用这两个字喊我，听到不？别扭！”
“知道啦。”
白凛的声音携着风声远远传来，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变远，老人的面色终于是不再绷的住，他转过身去，将自己驼着的背靠在栏杆上，欣慰而又苦涩的泪，从他面上的皱褶上，滑乐下来。
而白凛这边，也是默默地用自己的手指，点擦着溢出眼眶的泪。
或许，男人之间的告别不该有眼泪，但是呢，这不过是把已经结了冰的岁月蹉跎，慢慢地化开，再从两眼之中流了出来罢了。这并不是哭泣，有着的，是带着悲伤的感动。
很快，白凛又睁开了眼，她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发觉自己的手指上仍是沾着自己的泪珠，于是便也将自己的手松了开去。
既然在过去的世界里，以前所有人有关自己的记忆都被自己的女朋友给消除并修正了，倒是漏了这死了的老人啊……不过到底是谁引他过来跟自己讲上这几句的呢？
虽然随便想想就能得出足够准确的答案，但这并不重要。白凛很快就摊开了自己的手，呼出了一口气，然后在自己的心中想道：
非常感谢。
大梦一场，虽然没有得到充足的休息，白凛的身体状态，也不至于太过困倦，相反，见到故人，倒是让她的身体充满了些许的动力。
而除了这份温暖的动力以外，另一种让白凛熟悉无比的感觉，也是在她的身边持续地散发着。强烈的冰冷和刺痛的感觉，如同冬天醒来，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一半在外面一样，正让白凛感到无比的难受。
她下意识地侧过头去，对上的，是一对陌生的，赤红色的双瞳。它在黑暗中散发着刺人心神的光芒，简直就是发生了js的状况。而也就是在这四目交汇的一瞬间，白凛整个人的意识都完全清醒了过来。